球場上此起彼落的吆喝聲,聲聲刺激著正坐在休息區長椅上的少年,手裡拿著筆記本,注意力卻無法集中在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只是注視著球場上來來去去的少年們。

  阿部嘗試動了動自己的腳,沒什麼大礙,也不覺得疼痛,然而卻還沒被允許可以自由活動。看著球場上的隊友,力不從心的感覺油然而生,阿部搖搖頭,決定讓自己不要被那些事情影響,想繼續研究下一場比賽的對手,卻還是無法如願以償。

  看著場上的隊友們自由自在地走跳,阿部視線的焦點還是落在球場一角,練習用球衣宛若被惡作劇般寫上大大的「1」,手臂伸長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漂亮的命中目標。

  阿部看著負責與三橋搭檔的田島朝著投手大聲說出「投得漂亮」然後將球傳回對方手套裡,黑色的瞳眸映出三橋笑得靦腆的模樣。太陽很大,氣溫不低,白皙的肌膚浮現清晰可見的紅暈,連阿部都要佩服自己怎麼能連這些細微的生理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滿的情緒似乎越來越明顯了,甚至有快要爆炸的趨勢。阿部拿起一旁準備的涼水,一口氣喝個精光,想要澆熄炎炎夏日予以他的燥熱感,以及內心無故升起的無名火。

  其實根本一點用都沒有。阿部自己很清楚,他之所以會這般鬱悶,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腳傷,還有那個在場上的投手。

  事實證明了,三橋即使沒有他也能投球,他不需要像以前那樣依靠自己了,相反的,對方反而說出了以往不可能出現的話語,使他大為驚訝。阿部心裡為三橋的進步感到寬心;他能變得有自信一點,那麼隊伍輸球的機率也會隨之降低,正因如此,反而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阿部不想讓自己的不適感影響了三橋,現在的他只是名傷兵,除了幫忙做點清潔球具的工作,還有分析對手外,好像沒什麼幫得上忙的地方。面對這樣無力的自己,阿部是很想痛扁自己一頓的;然而比起這個,有更讓他在意的事情。

  對臨時與他組成投捕搭檔的田島,三橋似乎更能得心應手。可不是嗎?平常只有田島可以理解三橋想表達的意思,而且又同班,似乎還去對方家裡好幾次。無論怎麼看,三橋與田島之間都比和他這個正補手還來得親密,縱使兩人搭檔的時間比較久。

  而那個「比較久」好像也才幾個月,阿部知道自己對三橋一點都不理解,而三橋每次見到自己都嚇得連句完整的話都無法表達,彼此之間又怎麼可能會有溝通的事情存在呢?

  越想越煩,阿部乾脆移開目光,繼續和手中的筆記奮鬥。

  
  三橋一直都很心不在焉。

  即使阿部因傷無法上場已成定局,他內心依然懷抱著少許期待;儘管他曾對阿部信誓旦旦,一但沒了他還是會感到不安。

  田島早就注意到三橋的狀況,接了幾球後便主動走近投手,說:「三橋你很不專心啊,有什麼事情嗎?」

  其實早就知道三橋是因為阿部的事情而無法專心,仔細想也能了解,剛入學的三橋之所以能站在這裡,大半都是阿部努力提拔他的成果,三橋會如此在乎阿部也是情有可原;這點對田島來說卻是一種打擊。

  雖然自己是半路出師,做得沒有阿部好,最起碼還是上得了檯面吧。跟阿部比起來他可能沒有用功到可以把敵對的每個打者徹底研究過一遍,評他高人一等的視覺神經與運動細胞,多少還是可以彌補一些。

  田島看著支支吾吾的三橋,伸手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脊,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好啦,接下來可要專心點喔,我們繼續練習吧。」

  下意識不願意去戳破三橋內心的想法,田島難得地避開了問題。
  

  因為監督的命令,每次去覆診三橋也必須陪同並聆聽醫生的交待與注意事項。

  阿部覺得這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算行動比以前不方便,面對這些還是可以應付的,而監督的別有用意讓他無法苟同,卻也不得不接受。

  默默地讓三橋從後推著腳踏車上坡,阿部想了想,說:「三橋,我自己來就好,你直接跑在我前面吧。」

  「咦?」聞言,三橋驚訝地抬起頭,那瞬間手的力道也放鬆,腳踏車往後下滑了幾公分,三橋手忙腳亂地扶好腳踏車,差點跌倒。

  「你這個笨蛋!」就算不往後看也知道三橋做了什麼蠢事,阿部忍不住罵,「要躲開啊,剛剛要是發生意外受傷怎麼辦?」

  三橋睜大眼看著阿部的背部,顫抖了幾下堅決地開口,「放、放手的話,阿、阿部君……會受傷……不能放!」

  「笨蛋,反正下場比賽我又不上場,有田島代替我就可以了,你是唯一的投手,受了傷不就等於我們輸了嗎?」阿部依然斥喝著,可這次身後沒了聲音,只有腳踏車被推著默默往上爬。

  終於到了平地,阿部往後看,三橋已經放開腳踏車在一旁喘氣著,他拿掉帽子伸手抹去額頭的汗水,不發一語。阿部覺得不太對勁,就這樣一直注視著三橋,直到他再度跑到前方。

  過程中都沒再開口,阿部騎車跟在三橋後方,對於投手常常會有一些讓他不明就裡的舉動習以為常,這次阿部無心追究下去,畢竟自己也還有牽掛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實在沒力氣跟三橋周璇下去。

  兩人回到練習場地時,監督百枝照慣例詢問三橋醫生有哪些叮嚀,在三橋回想時阿部就先開口,一切都還是跟平常一樣,沒什麼變化。然而當百枝要兩人離開準備時,阿部卻看也沒看三橋一眼逕自走到了休息區的椅子上,三橋也沒多大反應,拿了手套走向田島。

  百枝看著兩人各就各位,臉上泛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今天的三橋一樣很容易分神,田島再度停下傳球的動作,準備繼續跟死腦筋的投手溝通一番。

  「三橋,你今天比昨天更不專心,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田島只是關心地問問,當他隨著三橋的視線注意到休息區裡的人後,了然道:「三橋,阿部是不可能趕上下一場比賽的啦,你要看開點……」說到一半卻因為眼前的景象錯愕的無法繼續。

  三橋哭了?

  田島張大嘴,決定先將三橋拖到其他人不會注意到的角落,才好言道:「三橋,你怎麼忽然哭了?我不是說阿部就這樣永遠都不能打球了,你不要誤會啦!忍耐一場比賽而已,你這麼嫌棄我嗎?」

  三橋搖著頭,抹抹眼淚,抽噎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我沒有……嫌棄……,我好像……被阿部君……討厭了…………」語罷,淚水似乎又源源不絕地落下。

  田島這下明白了,同時也忍不住嘆氣;阿部這傢伙不管做什麼都會讓三橋起很大的反應呢,先不管阿部究竟說或做了什麼,三橋真是以阿部為中心,如此重視似乎太超過了。

  「三橋,阿部有說過討厭你的話嗎?怎麼會忽然這麼想呢?」

  「早上……跟阿部君、去覆診……他說、他說……有田島君就夠了……」三橋想將眼淚抹掉,然而淚水卻一直止不住,整張臉狼狽不已。

  田島明白了來龍去脈,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拍拍三橋的肩膀,說:「三橋你放心吧,阿部絕對不會討厭你的,他說的只是一時氣話啊!好啦,我們趕快回去練習,不然花井又要囉嗦了。」

  三橋讓田島拉著他走,難掩不安地問「真的嗎?」田島走在前面笑著,「放心啦沒事的」一直從他嘴裡吐出,儘管三橋到最後練習成果不是很理想,至少比一開始好多了。

  田島嘴上說的很俐落,其實對三橋這種沒有阿部彷彿就無法投球的模樣不是很高興。並非覺得阿部不好,而是目前自己是補手,三橋難道不能像信任阿部一樣信任自己嗎?

  縱使不滿,田島還是覺得兩人應該先培養好投捕間的默契再好好鑽研這問題,畢竟他們是臨時湊合的,三橋會因為不習慣而不安也很正常,萬一連自己都無法控制情緒,不就完蛋了嗎?

  
  練習結束後,田島洗過澡特地到阿部身旁坐下,一面擦著自己濕漉的頭髮一面說:「阿部,你又對三橋說了什麼對吧?他今天哭了呢!」

  阿部沉默地看著老師安排的作業,他那時就已經注意到田島跟三橋的行為偷偷摸摸的,現在聽到田島跟他說這些話,內心頓時升起一股不滿;如果有什麼事情大可以直接跟他說啊,三橋為什麼就是不願意對自己坦白?

  「我說阿部,你對三橋好一點嘛!不要老說些讓人誤會的話。」看著阿部沒回應,田島有點惱怒,繼續說:「老實說,看著三橋一副沒有你就不行的模樣,我就覺得很挫敗啊!在補手方面我真的比不上你嗎?可是要是我抱怨了,三橋一定會更不安的。

  「我決定了,我一定要當好『補手』,讓三橋刮目相看!」

  田島將他想說的話講完,便自行到一旁和其他人玩鬧去了,留下兀自沉默的阿部。
  

  讀書時間也是分配好的,看著密密麻麻的數學習題,怎麼樣都眼前的人還可愛。三橋低著頭不發一語,讓負責教他的阿部不滿情緒急劇上升,還是壓下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罵語,沉聲道:「這些,哪一題不會的就問。」

  三橋瞪著試題,筆雖拿著卻始終沒落在雪白的紙張上,一眼就看穿他什麼都不懂,卻固執的不肯求救。阿部觀察這情形五分鐘後,扯過三橋面前的試題,開始從第一題說明。

  「阿、阿部君……」授業過程中,三橋總算吐出了第一個字。阿部立刻停止講解,看著對方,「什麼事?」

  三橋抖了一下,眼睛轉移到其他方位去,繞了幾圈後還是乖乖回到阿部臉上,道:「你、你……討厭……我嗎?……」

  阿部的臉沉了幾分,「誰跟你說我討厭你啦?沒有的事情不要亂想。」

  「可、可是……早上,你說……有田島君在……就好了……讓他,當捕手,因為……我的球、阿部君……不喜歡……」這句話的衝擊帶給三橋不小的打擊,他以為阿部君不想再接自己的球了,因為自己太煩人了嗎?

  阿部嘆了口氣,將題目丟到一旁,揉揉凌亂的黑髮,狀甚苦惱。

  「你想太多了,我絕對沒有這麼想。」

  單純因為看著與田島練習的你似乎比平常開心,以為不被需要的是自己。

  阿部看著因為自己無心的話導致三橋整天都憂心不已,心情不自覺得好起來。基於隊伍立場,他還是勸誡道:「我當時只是擔心你受傷而已,沒說不接你的球。說田島可以代替我,也只是暫時的,只要我的傷好了,還是會去接你的球。」

  得到承諾,三橋露出小動物般的開心神情,回頭繼續鑽研習題去了。

  阿部看著釋然的三橋,突然覺得這次鬧脾氣的自己還真的很幼稚。當然他不希望三橋這麼依賴自己,另一方面似乎又無法接受三橋可以和別人處得融洽唯獨自己就如此害怕,讓他不是滋味。

  是他太過焦躁了吧?需要花時間療養的傷以及無法上場的打擊,使自己有種被疏離感;然而在三橋心中,他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其實田島真的很厲害,無論是第四棒、三壘手,甚至連臨時以補手上場的那一戰,他的表現都可圈可點,相較之自己,田島可說是個天才,加上個性,三橋應該會更喜歡和田島搭檔的,沒想到會如此在意自己。

  思及此,阿部自從受傷後一直累積的不滿總算能有一些抒發。

  「阿、阿部君……」當阿部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三橋主動開口了,他指著紙上的一道習題,「這題……我不懂……」一臉害怕。

  阿部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即使如此,他跟三橋之間要處的跟普通人一樣還是需要更多時間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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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題田3標的挺心虛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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